那只攥住她衣角的小手像一块冰冷的烙铁透过粗布衣衫烫在林微熹的心上。
她身体僵硬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是甩开还是任由他抓着? 甩开是否会瞬间摧毁这刚刚由一碗面建立起来的、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联系?任由他抓着又是否会让他产生误解或者让自己陷入更复杂的情感旋涡?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那只小手的主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突兀的举动。
萧绝猛地松开了手仿佛被火燎到一般迅速将手缩回身后重新蜷缩起身体把自己更深地埋进阴影里。
他依旧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微微起伏的、瘦削的肩胛骨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林微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孩子戒备心实在太重了。
一点点善意的触碰都能让他如临大敌。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端着空碗走到那破了一半的水缸前舀出一点浑浊的水开始清洗碗勺。
冰冷刺骨的水让她打了个激灵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必须尽快弄清楚现状找到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一边洗碗一边强迫自己更仔细、更系统地梳理原主的记忆试图从那些混乱、琐碎且充满偏见的片段里提炼出有用的信息。
原主也叫林微熹今年刚满十六岁。
父母早在三年前的一场时疫中双双离世留下这间破屋和几分贫瘠的旱田。
原主性子懒惰又泼辣父母去世后更是无人管束靠着变卖家当和那几分田地的微薄产出勉强度日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大约半年前村里来了个浑身是伤、沉默寡言的老乞丐手里还拉着一个同样脏兮兮、眼神凶得像小狼崽的孩子就是萧绝。
老乞丐没过多久就病死了临死前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或许是磕头哀求或许是付出了某种代价让原主答应“收留”这个孩子。
原主之所以答应纯粹是看中了老乞丐留下的那一点点说不清来历的铜钱以及想着家里多一个能干活、可以随意打骂出气的免费劳力。
这半年来萧绝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挨打、挨饿是家常便饭干的却是最累最脏的活。
林微熹越回忆心就越沉。
原主对萧绝的虐待简直是罄竹难书。
冬天让他睡在四面透风的柴房夏天克扣他的食物心情稍有不顺便非打即骂……这样一个“姐姐”如何能不让萧绝恨之入骨? 她甚至怀疑那老乞丐的身份恐怕也不简单。
一个普通的乞丐怎么会教导出萧绝身上那种……即使落魄到尘埃里也磨灭不掉的、异于常人的隐忍和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锐利眼神? 《枭雄再起》这本书她只是粗略翻过很多细节早已模糊只记得萧绝出身显赫家族似乎卷入了一场巨大的政治阴谋而覆灭他侥幸逃脱流落民间受尽磨难这也为他日后性格的黑化和疯狂的报复埋下了伏笔。
具体是哪个家族因何覆灭书中并未明说或者说她根本没看到那里。
如今看来那个死去的老乞丐很可能就是保护萧绝逃出来的忠仆。
而原主这个愚蠢的村姑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捡到了一个多大的麻烦(或者说机缘)反而将未来的煞神往死里得罪。
这简直是握着王炸的牌却打得稀烂最后还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典型! 林微熹感到一阵无力。
她不是原主没有那份恶毒和愚蠢但她继承了这具身体也继承了原主造下的所有孽债。
萧绝的恨意是实实在在针对“林微熹”这个人的。
她要如何才能化解这几乎无解的仇恨? 洗完碗她开始仔细清点这个“家”的财产。
过程快得令人心酸。
米缸早已见底只剩下缸底一层带着霉味的糠皮。
面袋里空空如也抖搂了半天才勉强收集到一小捧混着灰尘的面粉。
墙角堆着几个已经发芽、干瘪的土豆和红薯。
唯一的荤腥大概就是柴房里那个简陋陷阱偶尔能捕到的田鼠或小鸟。
钱财方面她在原主枕头下的一个破洞里摸出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十几枚磨损严重的铜钱。
这就是全部的家当。
凭借着原主记忆里对物价的模糊概念林微熹知道这十几文钱恐怕连一斗最劣等的糙米都买不到。
而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寒意不仅仅是来自破旧的窗户更是从心底蔓延开来。
生存的压力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前世她年薪百万挥金如土何曾为一口吃食、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而发过愁?如今却要面对如此赤贫如洗、前途未卜的境地。
她走到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前推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
天色已经大亮但依旧是灰蒙蒙的。
这是一个小小的村落稀稀落落地分布着几十户人家大多是土坯茅草房偶尔有几间青砖瓦房显得格外醒目。
远处是连绵的、光秃秃的山峦近处是枯黄的田野。
整个村庄都透着一股贫穷和寂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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